給年輕人機會,讓社會有改變的機會。
郝明義看到的這個人
要怎麼形容洪慈庸,得多想一下。
她比電視上顯得還更瘦一些。這是我看到洪慈庸的第一個印象。
談著話,我看看網上她的學經歷資料:台中商專畢業,高雄第一科技大學行銷與流通管理科系畢業,曾經在一家公司當過行銷企劃。
這樣,再加上紮著有些長度的馬尾、說話不時帶出笑容的樣貌,真是典型的台灣鄰家女孩。
但還是不一樣。
不時,洪慈庸說到哪裡轉換一下坐姿,或者別過頭去的時候,當然更多的是在她上下語氣的間隔裡,突然 ,你就會覺察到那一瞬間有些不同於鄰家女孩的東西閃了過去。
我不太有把握該怎麼形容那個閃動。是有些銳利的成份。也有些滄桑的成份。但可以確定的,不是鄰家女孩。
開始的時候,我想那是因為洪仲丘而起的。
因為自己弟弟的死亡、因為被推擠上媒體焦點的經歷,而被淬煉出的閃動。
「要我出來選舉,當然是很困難的決定,思考了很久。自己弟弟碰到這種不幸的事,錯誤的體制,過去錯誤的做事方式,傷害到現在的我們,發生了悲劇。如果以前的人可以做好,我們就不會失去了親人。」洪慈庸說。
但接著想到洪慈庸原本就因為當時發言的進退有據,而受到大家的注意。所以應該有些更早於那之前的因素。
我不知道那是什麼。但隨著我對她訪問的進行,聽她許多深刻的表達,有多重韻味。
「我自己走過了這條路,感觸特別深,尤其對年輕人。上一代連政治都做不好,年輕人才會受苦。」她這麼說是很滄桑的。
而她談到將來要對弱勢的特別照顧,很江湖:「很多弱勢者,連怎麼上網都不知道,仍然是拿陳情書來找你,這是還在『擊鼓伸冤』嘛。」 談起政治,又挺有革命者的觸感:「政治是為人民服務,而不是為派系、財團服務。所以要給年輕人機會,讓社會有改變的機會。」
洪慈庸談了許多她對台中的觀察,對年輕世代的體會,以及決定參選的心路歷程。
她是我們訪問的第二個人。後來有更多、更年輕的立委參選人讓我看到更多今天年輕人受到的壓力,但是洪慈庸是我聽到最早提到這一點的。
「年輕這一世代是很辛苦的世代,大環境不好,政策出了問題,讓我們陷入了困境。」她說,「如果我們不去做一些改變,未來的世代,可能跟我們一樣苦,甚至比我們更苦,更容易受到傷害。」
她講這段話的語氣,又是一個情緒激昂的年輕人。
聽聽洪慈庸說的話
對我來說,在這個歷史與命運的轉折點上,自己扮演了這個角色,就盡力把事情做好。之前我弟的事件,自己累積了一些能量,能把這些能量放在對的事情上,應該是件不錯的事情。
我選擇加入時代力量,出來競選,是希望能夠在政治上建立一個新的典範和模式,如果再和舊的政治文化混在一起,就失去了我參選的意義。
我非常關切年輕世代。最近我看了很多。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,才步入社會,就負擔很重的學貸,學費加上生活,有的多到上百萬,要很多年才能還完,你想有多辛苦。
不說22k,多一點,拿兩萬六的薪水,以現在的物價,房租、生活費,剩下的沒有多少可以支配,怎麼能談到未來呢?
十年前,我在台北上班,中午一個便當五六十塊,現在已經上百塊了;我三十多了,還買不起房子,台中三十多坪的房子,就要一千五百萬。如果加上對父母的老年照護,再考慮自己還要結婚生子,年輕人就更被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台中的另一個問題是,很多大學畢業的學生,不能回鄉工作,因為台中的產業很侷促。個個離鄉背井,有家歸不得。
但是,相反的,台中的中小企業卻找不到員工。產學不能配合,很多中小企的老闆訴苦,大學能不能少一點,大學生越多,他們越找不到工。這是政策的大問題了,沒有人解決。
大環境讓年輕人沒法負擔自己的未來,再加上還有年老的父母要照顧,那就不要談小孩的養育了。
我自己到現在沒結婚,有一大部份的原因,是對未來很茫然,又如何養育下一代。不只我茫然,多數的年輕人也有同樣的問號。
我們的國會很糟糕,一些立委只管捍衛既得利益者,對世代不公義、分配不公允的事,根本置之不理,不去改變,沒法改變。
我們進入國會,改革年金、討黨產之外,最重要的是,讓政治、社會回歸到正常的路線。
我說所謂的正常路線,意思就是現在的路線不正常,明明應該這麼做,在這個體制下,卻不這麼做,很多事不是我們常識所能理解的。
我舉例說,罷免法下修,淘汰不適任的立委、民意代表,大家認為是合情合理的事。做不好,當然可以換掉,但在現實上,卻做不到。
又如年金,職業不同,退休後的生活,卻有很大的差異。這樣不公義的規則,讓職業變成了階級。為什麼在現行的體制下不能改革?因為立法院內有很多人捍衛著既得利益者。
我們時代力量希望有足夠的人進國會,換掉不適任的、保護既得利益的,重新建立符合公義的正規規則。
國會扭曲了本身的職責,下降到選區,一樣扭曲。立委到底要幹什麼,又幹了什麼,在地方上沒有人知道。立委全在跑攤,國家大事就沒人管了。這在北部還算好,在中南部很嚴重。
我有全國的知名度,在地方上卻沒幾個人認識。我雖然是選區的在地人,過去沒經營,也沒準備,當然認識的人不多。你希望大家認識我、信任我,再把票投給我,當然比較艱難。
我這個選區大雅、潭子、后里、神岡。以工業、農業為主。其中大雅、潭子是舊台中市的衛星都市,比較年輕化,移入人口多。四十歲以下的公民人數佔了四成二,以上的人佔五成八。
大環境有求變的趨勢,大家也希望給年輕人一個機會,畢竟這選區的立委楊瓊瓔已經做了二十八年,從1989年起兩屆省議員五屆立委,做太久了,大家也覺得該換人了。
我的資源、人力都缺,但再辛苦,還是得奮鬥下去。
但是我也看到一些好的機會點,也是大家都覺得是的機會點。那就是許多人都覺得要給國民黨一個深刻的教訓。
所以有很多年輕人幫忙,而且資源還來自全台,甚至海外。甚至有人想要從美東寄筆記電腦來支援我。
大家對我鼓勵很多,期望也大,我全力以赴。
將來等我進國會,我給選民服務的重點有兩個:
一,對弱勢的特別照顧。很多弱勢者,連怎麼上網都不知道,仍然是拿陳情書來找你,這還是「擊鼓伸冤」嘛。
我覺得不用污名化選民服務,而是要分清楚,是在協助弱勢者跟公部門溝通,提供法律上的諮詢,還是去關說消防安檢、去警局保人這一類的選民服務。
二,因此我要給「地方經營」新的定義。
譬如說,台中的選民都重視空污,但是卻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要求立委。因此我就辦問政說明會,來突出和那些跑紅白帖立委的差異,也讓選民知道我問政的努力。我要主動告知大家這個立委做了些什麼,和地方選民多一些溝通。
我會跟選民建立「民代應該向主動報告」的習慣,我已經說過了,逐月的工作日誌,定期的國會問政說明會,是我一定會執行的項目。讓選民覺得,人民真的是在做主人,而不是選前當主人,選後沒人理。
陳季芳的側記
洪慈庸比想像中瘦小,但她不承認,「我很高欸」;她的手指修長,像指揮家的手,調和的手,小時候練過鋼琴。
她的表情豐富,喜哀形於色。她説,明明大家都知道應該這麼做,體制郤不這麼做,這是什麼道理,當然要改革。 她認為,年輕人一代比一代窮,很絕望。她未婚,正是因為對未來很茫然,不曉得能給下一代什麼。
講到這裡,周日,飯店一早迎娶,響起結婚進行曲。